呼延云老师是我个人见过最多面的一位推理小说作家 (因为近),和很多人一样,我第一次阅读呼延老师的作品是《扫鼠岭》,凌晨三点读完哇哇大哭,在接下来的几年内不断想象“到底谁适合演周立平”。然后,总是迫不及待地找编辑要来新书的PDF,在收到样书前读完。有时被中二到嘎嘎乐,更多的时候是喜欢他笔下的每一个人物。
对呼延老师影响很大的作家是杰夫里·迪弗,所以邀请老师写书单时定下的主题是 “追击”,不是侦探慢悠悠地一个个走访嫌疑人,是你追我赶、警铃大作,再迟一秒就再也来不及了。
“只要你移动,他们就抓不到你。”
(相关资料图)
有趣的是,纽约市警察局编号五八八五的巡警阿米莉亚·萨克斯坐在前侦查资源组负责人、犯罪现场勘查和刑事鉴识专家——现高位截瘫患者林肯·莱姆那栋可以俯瞰中央公园的哥特式住宅中,和他聊起这句被很多读者误认为是犯罪分子应该恪守的格言时,其实说的是她父亲理解她为什么要超速驾驶。
动态而不是静态,快速而不是缓慢,果断而不是犹豫,变化而不是僵滞,这样——
“他们”就抓不到你。
“他们”或许是人,或许是事,或许是一桩罪行,或许是不幸命运。
“你”或许是追击者,或许是被追击者,或许是追击者成了被追击者,或许是被追击者成了追击者。
总之,在侦探小说中,当“追凶”的脚尖提起的第一下,一切都将以秒来计算,没有18+2的悠长家访,没有英式下午茶的温润醇厚,取而代之的是有限的时间、连续的案件、惊悚离奇的反转、不可预知的结局,还有那个隐约在前却又扑朔迷离的背影。
《血型拼图》
[美]迈克尔·康奈利/著
陈萍萍、徐晓东/译
《血型拼图》的主人公特雷尔·麦凯莱布四十六岁,是洛杉矶前联邦调查局的侦探,长期的工作压力使他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不得不接受心脏移植手术,从此告别联邦警探标准的深蓝色制服,在四十二英寸长的游艇“顺浪”号上,过着随时需要测量体温、定时服用抗排异药物、打扫个厨房都能累得呼哧带喘的日子,关键是必须滴酒不沾,就冲这一点,他和每天坐在圣莫尼卡山上的小屋里一边看着落日一边喝冰啤酒的哈里·博斯 (迈克尔·康奈利的另一系列侦探小说的主人公)简直不共戴天。
但是,麦凯莱布还是接受了格莱夏埃拉·里弗斯委托的案件。
是的,里弗斯小姐十分迷人,但这不是他接受委托的理由;里弗斯小姐的妹妹格洛丽亚·托里斯在一起抢劫案中被杀,头部中枪,死况惨烈,这也不是他接受委托的理由;麦凯莱布是各种媒体报道中“无论什么时候都痛恨逍遥法外的人”,但洛杉矶和他一样抱有强烈正义感的执法人员有的是,至少哈里·博斯就算一个,这依然不是他接受委托的理由……
那个理由,他必须接受委托的理由,不仅揭开了追凶的序幕,而且也贯穿了追凶全过程的理由,是本书第一章结尾时的那句话,里弗斯小姐将手掌放在麦凯莱布的胸口,摩挲着他接受心脏移植术后留下的厚厚伤疤时说——
“你的心脏,是我妹妹的。”
从阅读期待的角度上说,读者拿起一本传统侦探小说大多是因为“一定会有案件”,而现代侦探小说,诱使读者必须读完的原因,常常是案件中的受害者直接关系到侦探本人及其家人或爱人的生命、安全和荣誉,在迈克尔·康奈利、尤·奈斯博的书中我们可以见到大量的此类剧情: 他追击,因为他是被追击者。
《九尾怪猫》
[美]埃勒里·奎因/著
陆叶文/译
《十日惊奇》后的埃勒里·奎因,无论是作者本人还是书中的侦探都“丧”气逼人,当一个个亡魂命陨怪猫那根用柞蚕丝做的绳索之下时,奎因却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任凭老爹东奔西走却无所动心——上一个案件中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局限,知道了一切都不再是国名时代那样可以用理性和智慧实现终极的破解,而令他暮气沉沉的根本原因却并非挫败,此前在各种案件中他也有过大小失误,但那时总有的补救,而这一次他无法补救,成长总是从面对一件再也无法补救的破裤子开始的。
还有,就是小说开篇那个极易被读者忽视的冗长的全景式描写,我非常仰慕奎因的一点是他在1949年就写出了不亚于杜鲁门·卡波特1966年才震惊世界的笔法,那种用故作凌乱的罗列和不拘一格的文风组合而成的非虚构风格,可以形成无比强烈的时代感,他们衣衫褴褛地扑面而来,告诉你这时代不过是一起只能用脏话描述的车祸现场,然后你发现,他们他妈的居然说对了。
接着就是冷漠,奎因在“纽约市民欢声雷动”中出山,虽然履行职责,却再也没有曾经的意气风发,当他为了破案来到正处于“第二次冰河期”的欧洲,看到“春神的声音无迹可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寒冬和战后在街上叫卖报纸的报童。维也纳森林的传说湮灭无痕,古董八音盒里的传奇永远失传……是屠杀犹太人的瓦斯房结束了这一切”时,终于走向了绝望,怪猫杀死9人,希特勒杀死几千万,作为一名侦探,他更该缉捕的是哪一个?
毕飞宇在谈起鲁迅先生时曾经说,当代作家的最大悲哀是不再参与历史——当然,作家那种只能落在笔头上的参与,给当代历史带来的影响恐怕都不如一次网红直播,但哪怕是证明我们对历史的无奈,也强于扭过头去装作视而不见: 他追击,因为他不是凶手。
《昭和六十四年绑架案》
[日]横山秀夫/著
绯华缡/译
一场持续了十四年的——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被警方放弃的追凶,突然在追诉期即将截止的时候重启,而围绕这一重启,警方和媒体之间上演了一场从对抗、决裂直到合作的大戏。作为这场大戏的主角,警务部广报室(新闻发言人)的负责人三上义信却因为职场发展不利、家庭矛盾重重,陷入了痛苦不堪的旋涡……
从一起绑架案的角度讲,最常见的叙事角度应该是警与匪的交锋,然而横山秀夫剑走偏锋,从警方一个不起眼的边缘科室落笔,将大量的笔触用于描写警方和媒体内部的矛盾冲突,使“追凶”变成了一场受到各种牵绊的艰难之举——当追凶重启的原因是上层权力斗争,当追凶者本身就动机不纯明争暗斗,当舆论力量各怀鬼胎居心叵测,这场行动就必然踉踉跄跄,一路坎坷。
然而这才是真实的!作为曾经的媒体人,我所耳闻目睹的所有重大批评性报道,必然是围绕报道主体,各种力量展开角逐的结果。其中固然有正义与邪恶的斗争,但具体到每一个个体上,无论是真相的追求者还是掩盖者,都可以视为一条条复杂的人生轨迹在一个点上的交织,这些人生轨迹组成的线面远远比那个交织点更加精彩好看,有人批评《昭和六十四年绑架案》和《模仿犯》这样的作品过于冗长,其实是因为他们过于在乎结果而不是过程,总想给人生下一个是非黑白的绝对化的评判,但真实的世界是: 他追击或者他被追击,都未必如他所愿。
《人骨拼图》
[美]杰夫里·迪弗/著
楚材/译
没有比杰夫里·迪弗更懂得怎样抓住读者的心,是的,你可以给他的小说挑出一堆问题:套路化、为了达到惊悚效果而忽视了逻辑严谨等等,但你就是不能否认,他的书永远是那么的好看,即便你知道他可能采取的手法,但当他放出那个手法的时候,你还是会惊讶地张大嘴巴,就像你看过魔术破解视频后还是会在现场为魔术师的表演拍红了巴掌一样。
杰夫里·迪弗在当代作家中对侦探小说这一类型文学的贡献是独一无二的,他带来根本变革的领域,并非诡计设计上的奇思妙想或逻辑推演上的推陈出新,而是叙事节奏的变化,他用强悬疑、多反转、数线并进,辅之以充满张力的戏剧语言和最先进的刑事科学成就,使侦探小说变成一种比美式大片更加惊险紧张的存在,单单从影视和图书这两种媒介所能带来的观赏效果而言,前者带来的刺激性远远超过后者,但迪弗就是能做到是后者不输前者——而且你还无法快进。单纯用文字使受众形成快感连连的颅内风暴,囿于阅读的浅薄,我不知道他在侦探小说领域是不是第一个,但他肯定是最强大的那一个,在他的笔下,家访就是追击,追击就要生死相搏,而在生死相搏中的制胜法宝就是基于刑事科学和逻辑推理上的争分夺秒……
当然,还有主角光环带来的用之不竭的好运气。
《人骨拼图》《棺材舞者》《空椅子》《石猴子》……一直到最新出版的《狙击室》,每一部都是林肯·莱姆和阿米莉亚·萨克斯对连环凶案的罪犯展开的追击,这一组合的荒诞之处在于,这是一个需要关节置换者和置换多少关节也不可能重新站起者对社会正义的坚守: 他们追击,这是他们活下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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